2013年9月25日星期三

專才移民海外 僅因順理成章

「移民」是個很奇異的詞語:它可以是做三等公民的悲慘生活,可以是在異鄉拼搏的生活,也可以是一個順理成章的身份。

電影《富貴逼人》反映90年代初香港移民潮寫照:董驃在一個宴會上,對着幾十個親戚朋友,說自己不打算移民,因為身為香港人,應投向祖國懷抱,為中國現代化努力,移民是不負責任的行為,與其到外國做三等公民,倒不如留港見證時代變更。董驃完成其偉論後,全場賓客面面相覷,低頭食翅。

20年光景已過,我們也見證了這大時代的轉變,近年人們又重提移民這回事。在我生活圈子的移民有兩類,第一種,移民到香港,如本欄的另一位作者耿春亞,他多年前從內地來港定居,捱過漂泊歲月的煎熬,香港早已是他生活的一部分,他也回不了山東老家,所以會「努力做好一個香港人」。

遷美不問政事 只管工作開飯

第二種,是筆者這一類,拿着專業技術簽證在美國的科技行業工作,然後順道由公司贊助申請移民。對這類人來說,最艱難的是第一步放棄香港的家人朋友事業,毅然踏上往矽谷飛機的一剎那。說實的,其實這一步也不是太難,到底,有公司出錢出機票請自己到美國玩一轉,何樂而不為?頂多半年後水土不服,收拾行李再買張單程機票回港就成。至於移民與否卻是小事,反正申請移民時,人已身在美國:某天郵箱裏會出現美國政府寄來的綠卡,心想「好極,下次入境美國時不再需要排那條遊客專用的長龍了」,然後太陽照常升起,稅局繼續抽稅,生活依舊。

相對於董驃時代的移民潮,害怕到外國要做三等公民,洗大餅捱生活的情況,大概不會發生在我身上。說實的,我在加州生活兩年多,說到公民權利,實情是我連加州州長是誰也要不知,我們只覺得這邊的生活很簡單平靜,工作以外,便是開飯。再者,相對於耿春亞對香港的感情和投入,我卻絲毫沒有「努力做好一個美國人」的頓悟。

官方4000移民數字 有可能低估

早前報紙轉述官方數字,指2013年頭6個月有近4,000名香港居民移居海外,較去年同期升8%,朋友們都笑述,這個數字很可能低於實際,因為像我這類「先工作簽證、後順便申請移民」的,不需要向政府申報。

20年前的移民潮有《富貴逼人》,耿春亞有《甜蜜蜜》,卻沒有電影描述我的故事,因為毫無戲劇性。「移民」於我這類人來說,是個很奇異的詞語,奇異之處在於,明明它代表着一個人生的重大決定,卻只是生活裏順理成章的一個註腳。

2013年9月14日星期六

我們住過劏房 我們在港漂泊

最近再去香港電台做節目,討論有香港群眾在台灣刊登廣告文章,反對內地新移民及自由行旅客來港太多的事情。討論的內容,其實都是近年來反反覆覆的一些觀點和看法,不說想必大家也都知道。

香港令人嚮往 也令人想逃

主持人在節目中推薦了一本我參與寫的書,並在節目中唸了我寫的幾段話,與聽眾分享我們這些來港求學工作的年輕人對香港的看法。是的,這是個好主意,也許我們多一些分享,少一些爭拗,就會多一些理解,社會也多一份理想。你看那麼多菲傭每個周末佔領中環,都沒有引起社會的不安,不就是因為大家都努力生活在一起,相互信任,創造出的和諧嗎?

我決定以後少評論,多寫一些我和香港的故事,分享之後的要求不高,給予我們同菲傭一樣的信任就可以了,以下為序。

十餘年來,一批批內地青年學生到香港讀書,有些人讀完走了,有些人讀完留了下來,工作、生活、戀愛、結婚、生子,成為新香港人。我們同電影《甜蜜蜜》中黎明和張曼玉所處的時空雖然不同,但我們到香港後所面對的困難和挑戰卻沒有本質的區別。我們去麥當勞買漢堡不會說廣東話,我們住過唐樓劏房,我們的女朋友不在香港,我們為找工作而苦惱。親情、友情、愛情,在香港漂泊的歲月中時時面臨煎熬和抉擇。

獅子山下港人拼搏 難過三代?

香港令人嚮往,因為她的自由和繁華。香港令人抓狂,因為節奏快壓力大。香港令人想逃,因為重複單調的日子,但走了沒幾天又想回來,因為實在找不到比香港更方便的地方。獅子山下的香港人靠拼搏成就了今日的富足,但富不過三代是否會成為香港明日的寫照?

香港90後開始演繹屬於新一代人的精采,而80後的我們剛進入而立之年,就已開始緬懷。青春在香港燃燒得特別絢爛精采,但也特別的快。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展現在我們面前,香港人身份已成為融入血脈的烙印,不論你承認不承認,其實都已無法洗脫,無法回頭。如梁振英經常說的,香港是我家,山東老家?回不去了。

人生最美好的味道,不是蜜糖,而如甘草,放進嘴裏苦澀,回味時卻甘甜。我有很多的理想,其中之一,就是將《甜蜜蜜2》搬上大銀幕,用「那些年我們在香港」的故事來記念我們漂泊奮鬥的生命和最美好的記憶。

紀念完畢呢?當然是努力做好一個「香港人」。

2013年9月2日星期一

溫和派能打論戰 泛民始免分裂

學民思潮提出全民提名聯署約章,要求簽署的政黨願意以全民提名特首為優先爭取目標。
他們表明,提出約章的目的是迫使各政黨表態,但民主黨、工黨及民協均拒絕簽署,再次令泛民主派陷於尷尬,甚至是撕裂的局面。

事實上,泛民團體存有不同路綫、不同方案,實在不難理解,亦是多元社會下正常不過之事。關鍵是哪條路綫和主張可以製造一套論述,解釋自己方案的優點,以理服人,爭取支持。

學民倡全民提名 溫和派失色

近年來,隨着商議式民主的興起,一般市民除了由代議士在議會內代為發聲外,他們甚至會爭取親身參與,直接表達訴求。學民思潮就是當中的代表之一,他們四出游說,邀請各個政團進行討論,再三強調「全民提名約章」的賣點,例如:可防止提名委員會由不民主方式組成,選民可享有平等的提名權等,增加公眾對方案的認識,同時亦能夠成功製造論述。

面對更多參政者的形勢下,溫和民主派卻欠缺論述能力,在近期的輿論戰中,可謂完全被比下去,一句「黨內仍需時間討論及探討」的回應實在勉強,也難以服眾。就以「全民提名特首」為例,其實溫和泛民完全可以和學民思潮來一場大辯論,打論述戰。

缺論述能力 徒被指出賣民主

學民思潮提出「全民提名」方案,理據之一是這種方法「最民主」,民意的授權程度最高。溫和民主派其實可以指出,舉例來說,即使提名委員會存在,如果要求特首候選人必須取得立法會內「超級區議員」的提名;或立法會選舉中,每個直選選區中一名當選者的聯合提名,這樣的民意授權程度,是否一定比「全民提名」的為低?

不過,他們卻不能建立類似的論述,彷彿被學民思潮牽着走。缺乏這種和其他團體的思辯交流,實非溫和泛民之福。現時,如果不將溫和路綫的理念和背後的原則成功傳遞予大眾,一旦將來需要投票通過政改方案時,市民會否支持?會否懷疑溫和民主派只是為妥協而妥協,甚至一如通過2010年的政改方案時那樣,指摘他們是「出賣民主」?

甚至可以說,溫和民主派缺乏論述能力,令民主派失去了一個團結和整合的好機會。也許,我們仍然天真,相信激進泛民和溫和泛民只是「和而不同」,雙方是可以衷誠合作的。不過,合作也有前提,就是要有足夠的默契和互信,這種默契從何而來呢?自然是需要有深度的思想碰撞和交流了,當中,雙方也必須要具備一定的論述能力才能成事。

溫和民主派的諸君,究竟何時才能打一場漂亮的論述戰,盡量令泛民的支持者也心服口服呢?我們尚且拭目以待。